心理師愛看戲 (專欄)

神隱少女

10歲的千尋隨父母搬家的途中，闖入一個奇怪的城鎮，看似荒廢的商店街空無一人，卻有美食香氣四溢讓父母決定在此大快朵頤。夜幕低垂的時分，精怪們開始現身在商店街，妖異詭譎相當駭人。少年白龍突然現身相助，要千尋努力爭取為魔女湯婆婆工作，才不會被變成動物。簽下就此忘記姓名來歷的賣身契，被喚作小千的她成了油屋裡最低階的雜役，打掃最髒污的澡堂，接待沒人願意靠近的客人。充滿威脅利誘的環境中有惡意也有溫情，在白龍惦記守護之下，她記得自己的名字是千尋，也生出了勇氣來面對困境。她要拯救變成豬的父母，也要找到回家的路，還要想起重要的他及相遇的命定時刻……

榮獲第52屆柏林影展金熊獎和第75屆奧斯卡獎最佳動畫電影的《神隱少女》，首映以來享譽國際，不但各界影評都對其讚譽有加，也深受普羅大眾的喜愛，在多個國家都獲得極佳票房，在日本國內的紀錄甚至高懸20年無人能及，直到2021年才被《鬼滅之刃劇場版無限列車篇》打破。即使交出了票房冠軍寶座，然而這部電影對影迷無遠弗屆的影響，仍讓其他作品難出其右。

多年來相關的評論文章無數，各家作者切入的角度之廣，確實是其他作品難以比擬的。談職場論愛情，說自我話人際，從自然環境保護到人類慾望及泡沫經濟，擴展到聲色場所的少女悲歌，甚至是人類存在的哲學問題，在在顯示出這部電影何其感染人心又啟人思考。對神靈世界的描繪實在百看不厭，讓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想重看一次，而包羅萬象的豐富內涵，也能讓人在不同年齡都有各自的感觸，像我這次看就有了非常深刻的體會。

年輕時我只想著錢婆婆明明魔力強大卻不出手相助，說著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只給千尋一條髮帶實在是有夠小氣巴拉的。有了一點人生經驗才明白錢婆婆說的極是，縱使一路上受到許多人幫忙，問題還是得要自己去面對，沒有人能替自己負責，終究只有自己能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別人的支持和陪伴，讓我們能鼓起勇氣去探索，然而能讓我們成長的還是只有自己，自己做決定自己承擔，才能在人生路上一步一步走得堅定。千尋收到的哪裡只是髮帶？錢婆婆送她的是真正的自由啊！

圖：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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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鐵達尼號的男人

再也沒有更可怕的惡夢。多發性硬化症奪走了亞科的視力，胸下癱瘓而只能仰賴輪椅的他，卻始終陷入健壯雙腿不斷向前狂奔的夢境。每天都是希爾帕的來電將他從夢中拉出來，同病相憐的她也患有惡疾，巴望著生物藥或化療能為她衰弱疼痛的病體帶來奇蹟。生病後的生活充滿艱辛，摔倒了只能無助在地上等待居服員的亞科，再也無法觀看他收藏整櫃的電影DVD，而希爾帕溫柔呼喚他為「土撥鼠」的聲音是唯一救贖，在網路上相遇的他們墜入情網，每日的電話熱線支撐著無法獨力出門的兩人繼續和病魔搏鬥，去吞下生命的苦澀和殘忍。希爾帕的檢驗結果並不樂觀，陷入低潮的她哀傷詢問是否兩人能在死前見上一面，亞科無法等到居服員有空陪伴才能前去，就算看不到又不良於行，也要獨自邁出大門向他的公主直奔而去……

芬蘭新銳導演在退伍後24年接到了同梯老友的訊息。當年憧憬戲劇的兩人都走上了夢想道路，泰穆尼基成為了導演，佩特里波科萊寧則是舞台劇及電視演員，而讓人傷懷的是後者因為疾病再也不可能繼續演戲。泰穆記得老友對演戲的熱情，他提議拍部片來講一個關於多發性硬化症的故事，由佩特里飾演這位和他有相同病症的主角。從短片發展成長片，佩特里投注了罹病十年的憤慨血淚，而泰穆則貢獻了自己身為電影宅的知識和熱愛，憋屈又坦蕩、脆弱也堅強的亞科應運而生。講述疾病的電影何其多，然而至今沒有任何一部像《不看鐵達尼號的男人》一樣，能讓觀眾真切體會到眼盲和肢障會帶來多麼緊迫的侷限。幾乎整部電影都在近距離特寫亞科，他的臉、他的手腳之外都是模糊一片，鏡頭讓我們緊貼著他的臉孔和輪椅，去感受他在每一個時刻都是那樣艱難窘迫。神奇的是，泰穆尼基明明在每一幕都只提供稀微淡薄的線索來呈現亞科的身體受限，佩特里卻在每一個顧盼舉措之間散發張力，能讓觀眾完全能感同身受的特性，讓這部電影既私密又與世界相連。

亞科對電影的熱愛反映在那麼久無法重看複習之後，日常生活裡的隨意對話還是能講出和電影有關的典故，這樣的他推崇詹姆斯卡麥隆卻堅決不看《鐵達尼號》，當然也有一套專門理解約翰卡本特的邏輯。信手拈來就是經典台詞，卻再也看不見任何一個畫面，當他說著整櫃DVD只能當作遺產的玩笑話，實際上在呈現這些電影累積之下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同時間他吸著醫療性大麻，一邊聽著碎嘴鄰居數落自己一定是嗑藥才弄壞了身體，然後無奈接聽來自父母的關心來電。還不只這些，當亞科獨自成行，我們才會理解對於有些人來說，光是兩趟計程車加一段火車的簡易旅程，中間竟然有這麼多細節，而稍有疏漏就天差地遠。旅行中並沒有一切順遂，雖然亞科臉上經常一派平靜，卻讓我像是看恐怖片那樣膽顫心驚，才明白自己即使對於身心障礙者的處境不無理解，還是把他們的生活想得太過容易。

任何人都知道身體障礙會為生活帶來不方便，但沒有身歷其境者可能很難理解其中的困難和心酸，而這部電影幫助我們增加了很多體會。這是一部非常推薦觀賞的作品，不複雜的劇情帶出多層次的思考，特殊的拍攝手法帶來沉浸式的體驗，完全能感受到導演和主角對於戲劇藝術的深刻情感，也成功牽動了觀眾的情緒。故事到了結尾，鏡頭終於隨著劇情舒展開來，溫暖陽光反射出我們每個人心中最深層需求的渴望──在理解和接納中，終於成為我自己。這樣的體會能讓幫助我們去看見其他人的困難和需求，嘗試更貼切的回應，去建立更好的聯繫，支持著我們成為彼此生命中溫柔和煦的微光。

圖：天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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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光年

太空騎警隊在一顆星球上遭受攻擊，巴斯光年急於開船脫逃時出了意外，太空船損毀而且缺乏可以脫離星球的超高速燃料。指揮官艾莉莎霍松下令全船人員投入太空船的修復及燃料研發，同時也建設駐地來抵抗星球生物的襲擊。巴斯當然投入了試飛，然而燃料配方研發不斷失敗，雖然提升了飛行速度卻仍舊無法脫離星球，反而因為速度落差造成了時間膨脹。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試飛，其他人隨著時間流逝而增添了歲數，始終在高速飛行的巴斯卻永保年輕。漫長的歲月中，巴斯的機器貓白襪終於計算出超高速燃料配方的同時，人們已經研發出可以完全抵禦星球生物的雷射，新任指揮官以保護網下安居樂業無虞為由，宣佈停止燃料研發及試飛計畫。巴斯無法放棄帶所有人回家的責任而抗命偷飛，這一次的試飛成功達到超高速，返回時卻發現星球受到札克天王的機器人攻擊……

1995年皮克斯開山之作《玩具總動員》獲得了巨大成功，劇情訴說6歲的安迪因為看了一部太空騎警的電影，很想要得到其中主角巴斯光年的模型，而當這個新寵加入後就讓牛仔胡迪瞬間失寵，開啟了玩具們的冒險故事。多年以後，「安迪看電影」的典故在大銀幕上有了發揮，《巴斯光年》正是那部電影，講述經典角色巴斯光年的起源故事。不過電影正式上映後評價呈現反差，宇宙巡航的壯闊場面到飛行儀表板的光影變化，都呈現出皮克斯的動畫技術高度，然而角色刻劃深度不足，故事節奏時而拖沓時而趕進度，都影響了觀看過程中的情緒堆疊，也很難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除了機器貓白襪的可愛萌態非常吸睛之外，其他角色都沒有鮮明的記憶點，然而白襪的萬能程度簡直開了外掛，理所當然排除所有疑難雜症，劇情展開也就跟著順理成章，這樣的設定實在讓人難以信服。看完之後真想抓著安迪的肩膀搖晃，問他到底為什麼想買巴斯而不是白襪的週邊玩具啊！

雖然劇中對於巴斯心境的描繪顯然不足，不過我實際上很欣賞電影以時間膨脹的設定，讓巴斯和好友霍松就此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巧思。巴斯因為相信是自己在太空船起飛時的操作失誤，導致所有人必須滯留這個不友善的危險星球，從此他的生命中只剩下燃料所能達到的超高速，一旦成功就代表他能反轉情勢，修改之前犯下的錯誤。這讓巴斯無法在看見其他人事物，雖然還是保有和霍松之間堅定不移的友誼，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時間膨脹，也讓他錯過好友人生中每個重要時刻，他來不及知道霍松為何對紀子心動，兩人又是如何在駐地建設中相知相惜共組家庭，而這個家庭用愛孕育的下一代長大成人，還生出了第三代的小孫女伊琪。時間膨脹凍結了巴斯的年月，看起來更像是他為了修正錯誤而在犯錯的那一刻停留，再也沒有其他人生目標，也錯過了發展其他有意義的人際關係。

這樣的巴斯讓我想起人們在犯錯後自責不已、急於修正的反應，承認錯誤的態度當然值得肯定，知錯能改也是難能可貴的德行，然而我們也必須承認人生中難免會遇到無法改正的失誤，或是改正成本過於龐大而只能在權衡之下放棄修正的情況。而且就算現在遭逢衝擊而不得不改變路線，也不代表修正過的航道就沒有豐富生活、提供成長的可能，事實上我們一定也曾經在挫折之後又發現了好機會，甚至在克服失敗的過程中得到更好發展，在回不了家的遺憾中重新選擇了新目標的霍松指揮官，就是這樣走出了豐盛飽滿的人生。因此，我們應該練習調整看待犯錯的角度，以務實的眼光評估修正的成本，足以承擔就勇於改錯，無法承擔則接納包容自己的無奈受挫，照顧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我們又能長出足夠的能量勇敢向前，走在原本沒有規劃的路線上，才會看見預期之外的燦爛風景。

圖：迪士尼

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

妹妹久美的重病讓家裡始終充斥了愁雲慘霧，松子為了讓父親一展愁眉，從小就慣於扮醜搞笑。順著父親期待成為了中學教師，受到學生愛戴的松子，卻因為處理學生疑似偷竊案件時過於天真，最後落得丟掉工作的下場。因為覺得不會受到家人支持，松子決定離家出走，接著屢屢遇人不淑，被男友拳腳相向、利用背叛、脅迫賣身、吃裡扒外的情況從不曾間斷，她卻始終委屈自我來換取被愛。歷經千辛萬苦，殺過人也坐過牢的松子，最後的依戀也落空了，在孤單的53歲，她在河邊被凌虐致死而兇手未明。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姑姑存在的姪子阿笙，只能去清理松子凌亂骯髒的住所，看著她寫在牆上的遺言「生而在世，我很抱歉」，又陸續遇到她的鄰居、舊友、老情人，進而拼湊出她淒涼傷懷的一生……

《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充斥了華麗繽紛的視覺畫面，穿插歡快愉悅的音樂劇和電視廣告形式，演員們的台詞和動作極盡浮誇之能事，在濃厚的喜劇風格中，訴說的卻是川尻松子的悲涼人生。集結了瑛太、伊勢谷友介、武田真治、宮藤官九郎、柴崎幸、土屋安娜等超豪華卡司，眾星雲集實在非常吸睛。女主角松子是整個劇本的重心，從清純甜美的高中女生，氣質脫俗的中學老師，性感豔麗的泡泡浴女郎，再到臃腫癡肥的髒臭老婦，中谷美紀以絕佳演技傾力詮釋，不只表現深獲觀眾好評，更橫掃日本各大影展的影后獎項，就此晉身實力派女演員之林。

這部引起了強烈共鳴，而被諸多影迷認定是一生必看的電影，改編自作家山田宗樹的同名小說，知名導演中島哲也毫不遮掩松子在每個人生轉捩點的滿懷天真，以及過於害怕孤單、無法忍受不被愛的特性，是怎麼樣影響她的決策和行動。松子之所以討人厭，在於她晚年對鄰居的干擾，在於她無心妥善照顧好自己，在於她始終盼望著能依賴另一半但卻都所遇非人，在於她悖離了家人的期待，保不住穩定體面的教職，又走上了偏離的人生。隨著阿笙從松子遺物中找到的蛛絲馬跡，以及她對自己一生娓娓道來的剖白，我看見了一個飽受坎坷顛沛的可憐女子，思索著到底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深深覺得其實她完全具備不惹人厭的條件。

擁有姣好的面容體態，柔美清亮的聲音，對所愛之人滿懷了熱情，堅持到底的決心和毅力，還學會了精湛的美髮手藝，總是勤勞認真力爭上游，松子實際上具備了讓人印象深刻的種種美好特性，除了總是能夠吸引男性的目光，她也結交了摯友閨蜜。可惜她始終自卑自貶的心態，認定自己必須依附於父親或情人的愛意才能存在，只顧著滿足他人的期待和要求，一味地害怕被人離棄，甚至相信寧可被打也不要孤單，牽引著自己走上了蒼涼荒蕪的悲慘結局。我為這樣的松子深感悲傷，她不知道世上最豐沛滋養的愛，就是對自己的接納與珍惜，以致於她像是什麼都擁有，卻缺少欣賞自己的眼光。如果松子好好與自己相處，好好發現自己的優雅和美好，也許她會理解到在別人的期待和要求之外，根本最可靠的還是自己。相信每個人都有優點可以平等的被愛，如此她的人生一定會很不一樣。

圖：前景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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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18年的戀情——愛在三部曲

23歲的夏天，傑西和席琳在火車上偶遇，一見傾心的兩人同遊維也納，他們只有半天的時間，破曉後就此各別西東。傑西始終無法忘懷，將這段浪漫邂逅寫成感動萬千書迷的小說，他也成了到處巡迴的知名作家。32歲在巴黎，傑西如願用這本書找回了席琳，無法忘情的兩人陷入使君有婦的遺憾中。接著到了41歲，傑西和前妻早已不歡而散，住在芝加哥的兒子只能在長假時前來法國探望。傑西和席琳帶著雙胞胎女兒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然而不能兼顧兒子成長的歉疚，以及兩人對自己生涯發展的各有期待，三不五時就會加大日常摩擦的戰火。在浪漫溫馨的希臘夜晚，甜蜜調情的氣氛瞬間變得戰雲密佈，這失而復得的珍貴緣份，能否抵抗兩人的唇槍舌劍？

導演李察林克雷特的作品經常探討時光的流動，看似隨興鬆散的劇情，往往能讓觀眾留下深刻印象。李察年輕時在旅途中邂逅艾美，幾個小時相處的悸動深埋在他心中，期盼能透過電影找到失聯的她，於是構思籌拍《愛在黎明破曉時》，不但確立影壇浪漫經典地位，也造就伊森霍克與茱蒂蝶兒螢幕情侶的永恆形象。電影開出好口碑，全球影迷殷殷期待這段愛戀能夠延續，李察將對艾美的依戀託付在劇情之中，聯合兩位主角共同創作續集《愛在日落巴黎時》劇本，希望能像傑西找回席琳那樣，自己和艾美也能再續前緣。這次仍然沒有如願，反而在2010年消息傳來，佳人早在整個系列開拍前就已意外離世，從不知道有人為了找她而拍電影。導演的思念無法投遞，影迷的盛情卻還在延續，三人再度共同創作《愛在午夜希臘時》，讓傑西和席琳的故事能夠往前走去。

三部電影各自代表了愛情的不同階段，專屬那個時間的為難與煎熬，閃耀著當下愛戀的純粹與盼望。長鏡頭下都是悠久典雅的歐陸風情，大量對白都是綿延不斷的戀人絮語，作品之間精準相隔的九年，同一對演員在現實人生中歷經的風霜，融合導演的生命經驗，匯集成這對愛侶的戀歌三重奏。初相見時的怦然心動，開啟無法忘懷的夏日戀曲，清新悸動的愛情不可方物……重逢時的身不由己，心動和遺憾相互折磨，成年人的愛情有苦有甜……傳奇戀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現實壓力卻讓兩人的愛情面臨更大的挑戰，生了小孩就是要把屎把尿，一家人的生活就是要忍讓妥協，不管再怎麼相愛，爭吵時總是口不擇言。

看到第三集不免心生喟嘆，除了俊男美女不再青春正茂的中年姿態，天成佳偶在婚姻中經歷的尖銳粗礪更讓人膽顫心驚。劇中多次運用傑西寫書的設定，加強突顯夢想和實際之間的差距，更讓我們看到相愛相守的不容易。我覺得這個系列的時間設定非常耐人尋味，前兩次都是短暫相聚，兩人拼命抓緊時間溫存依偎，到了第三集結婚之後有很多時間，兩人還是那樣一直聊天，卻多了拌嘴嘔氣的成分。吵到最後失去理性，雙方都成了斤斤計較的小肚雞腸，這一刻幾乎只剩下醜陋，讓人懷疑是否還有餘地給愛情。我不認為傑西是完美情人，不過我很喜歡他最後導引席琳用82歲的眼光來看當下，那其實是把時光快轉到了將要無法相守，才能迫使彼此誠實去面對自己真正的需求。相守是那麼困難，相愛更是要運氣，如果能常常謹記時光終究會將我們分離，我們就能夠混亂繁忙的生活中，弄清楚什麼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電影沒有明說席琳最後的選擇，而我願意，將愛你放在第一。

圖：華納、采昌國際

消失的星期三

每次張開眼睛都是止不住的厭煩，滿屋子雜亂、身上濃濃菸味，最驚恐的是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邊會躺著誰。誰叫自己只能在每週最無聊的星期二醒來，這一天不只圖書館休館、路上的店都公休，最倒楣的是前面的「星期一」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奔放樂手，每次醒來都要先收拾他留下來的荒唐殘局，然後打掃環境、檢查冰箱食物保存期限，還要負責垃圾分類和固定回診，真的是超級倒楣！「星期二」是七個人格中最老實安分的一個，16年的多重人格生涯下來，明明大家共用一個身體，卻演變成老是由他來收拾善後。雖然心中相當不滿，卻也只能無奈接受，像其他人格一樣能去圖書館看看是他不可能實現的渺小心願。沒想到這一次，自己沒有在星期三消失，反而是「星期三」消失了……

《消失的星期三》描述齊藤數馬在童年時遭遇嚴重車禍，而成為一位多重人格患者，體內共有七個人格，會按照一週七天依序出現。雖然共用一個身體，人格之間卻無法相見，記憶和經驗也無法相互交流，只能透過詳實的日記來讓其他人格知道這個身體在這一天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劇本應該是參考了醫學診斷「解離性身分障礙」而來，患者分裂出不同的人格，在不同時間輪流控制身體的行為；不同人格除了個性和習慣不同之外，也可以在年齡、性別、能力等特徵上有所不同。電影中將起因歸咎於車禍造成的腦傷所致，但在臨床實務上較常見於遭受嚴重心理創傷的個案。

一般來說，患者的生活也不會像劇中所描述的那樣有規律，各人格出現的時間及環境條件通常難以預測，人格間也不見得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因此會導致嚴重的記憶缺失問題，無法維持一致的言行舉止，也很困難去建立和維持穩定的人際關係。由於不同人格可能都帶有不同的症狀，也不一定都同意要接受治療，所以如何維持治療關係、該採取怎樣的治療模式，對患者和治療師來說都是層層疊疊的考驗。

由於這種狀態的罕見奇特，容易使患者本身及治療師迷失在其中，很難決定治療的目標。不過無論有多少人格，都還是共用同一個身體，終究要找到一個對患者「整體」而言內在衝突較少的方向。多重人格的存在難免造成生活困難，連劇中這種精心設定的平衡都可以讓人感受到種種痛苦，可想而知現實世界當中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因此治療首重照顧患者的人身安全，並在一團混亂當中找出患者能過下去的生活模式，而且至少在這個階段達到一定的平衡與穩定之後，才有機會可以進展到有關於心理創傷的治療。至於最引人注目的「多重人格整合」反而是到了治療後期才有可能處理的問題。

電影用戲劇化的方式呈現了人格整合，到最後幾乎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以達成夢幻的「完全整合」，但他們卻因為不願意犧牲其他人格的個別生活，最後選擇了一條雖然不方便但還是可以相互合作的道路。當他們從相互干擾抱怨的七個個體，轉變成彼此支援的一組團隊，呈現出治療的意義在於取得最大的和諧，而不單單只是追求表象上的完整。這也提醒了我們助人工作的本質基於互相尊重，治療者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改造患者，而是設法與患者一同找出一條最適合他的道路。特別是面對如此困難複雜的情況，治療師更需要務實考量患者的真實處境，才能在療癒路上陪伴他們走得更久更長。

本文與心禾診所陳建廷醫師共同撰寫。

圖：海樂影業

幻愛

患有思覺失調症的阿樂，病況穩定後幾乎恢復了正常，但他並不是完全康復了，持續參加病友團體尋求支持。一天，病友阿玲當街發病，阿樂看見一位美麗女孩仗義協助而心生好感。阿樂意外發現這名叫做欣欣的女孩是自己的鄰居，兩人重遇後很快墜入情網，初戀的滋味是那樣甜蜜。阿樂陷入是否要告知罹病的為難，龐大的心理壓力使病情再度不穩，竟也讓他領悟過來，自己鍾情的欣欣原來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但天使女孩這次真的出現了，不再是情愛投射所產生的幻覺，她是立志成為臨床心理師的研究生葉嵐，而自己是她亟欲瞭解的研究對象……

我帶著「電影裡心理治療大部分都是胡說八道」的偏見進了戲院，做好了看見臨床心理師逾越專業界線情節會讓自己暴怒的心理準備，更重要的是我在先前台北電影節期間就被相關文章爆了不少雷，沒想到這麼多不利因素交錯之下的結論是：我很滿意這部電影！我甚至認為說它是心理學電影都太客氣了，這根本是一部充滿情感、精緻唯美的臨床心理教材。當然其中對於精神病患的刻劃過於輕描淡寫而不完全真實，然而幾個重要的轉折都合情合理，對於專業倫理的討論實在非常深刻，因此讓我給予很高的評價。

外表看來幹練的葉嵐有一條傷痕累累的靈魂，她很可能是想透過心理學克服自己的內心傷痕，才非要成為臨床心理師不可。她為了完成論文而一定要把握阿樂這個千載難逢的案例，運用了心機手段加以操弄，而懷著愛戀的阿樂自然踏入了這個局。為完成個案研究而進行的諮商，固然是理解案主內心世界的必然過程，卻也是個免不了的道德爭議：諮商的目的在促使案主康復，而拆解案主心理困境的探索研究卻不盡然走在這個方向上，當兩者產生衝突該以何者為先？每個人都能說出案主福祉最重要的漂亮話，但是真正能甘於放棄自己心血的研究者又有多少？更何況葉嵐在過程中發現自己根本就是阿樂情愛妄想的對象，卻沒有就此收手，實際上就是利用他的「移情」來進行自己的研究，爾後更進一步被阿樂所吸引，也顯示了她沒有克服自己的「反移情」。

葉嵐沒有守住專業界線的事實顯而易見，看得出周冠威導演下了很大的工夫，將這些情節拍得淺顯明白。雖然其中還是提供了支持幫助，但任何人都能看懂這對案主和專業人員自身都造成了傷害。我也看到在劇中負責解說心理學概念的馮教授，實際上也為了葉嵐而偏離該有的分際。馮教授是香港臨床心理界的「太后」，一眼就能看出學生論文設計的盲點，對案例的解析深刻精闢，督導中也銳利指出葉嵐遇到的困境並提供後續方向的指引。然而，馮教授在指導葉嵐論文之前，曾經擔任她的諮商師，瞭解她在男女關係上的弱點來自母親，好處當然是在後續的督導中能更注意這個問題是否干擾了諮商，但明顯的缺點則是從此對這個學生有過多的關注和憐惜。身為指導教授兼諮商師，馮教授的角色已經混淆，她對葉嵐的情感更是複雜——既是嚴父又是慈母，還要成為她專業職涯的那盞明燈，不過最後卻沒有照亮誰的前程。

身為臨床心理師的我，對這個故事當然是非常有感觸的。諮商是面對人的工作，我們在瞭解個案的過程中必然要建立關係，卻要時時謹記這關係界線必須清楚明確，才能在提供協助的同時，也盡可能地避免傷害。就如同這部電影所呈現的，人們都會直覺地以為助人工作者必然溫暖同理，但要怎麼在提供幫助的同時也守住合宜的界線，這才是助人工作的真正考驗。

圖：光年映畫

巴黎寂寞不打烊

雷米睡不著。身處正在被機器人取代的物流業，因為獲得主管賞識，成為少數不被裁員的倖存者，但他卻無法感到慶幸。遠離家鄉的他，像是對過往失去了記憶，生活在忙碌繁華的巴黎，卻很難忽視心裡的空洞。某次在通勤火車上，一個可愛小女孩的微笑，莫名引發他的恐慌發作，醫生轉介他進行心理治療……

梅蘭妮睡不停。從事癌症藥物研究的她，受到同事們的肯定，即將代表整個單位上台進行重要的口頭報告，她使出渾身解數來準備，卻一次又一次陷入昏睡。不去想離自己而去的家人和感情，但身處熙來攘往的巴黎，她很難不注意自己的孤單。她希望可以提振精神，上藥房求助的效果卻不好，於是她尋求心理治療……

《巴黎寂寞不打烊》從片商釋出的海報到預告片，看起來都像是充滿法式詼諧的浪漫愛情喜劇，不過實際上愛情成分非常稀薄，卻成功流露出一種真摯誠懇的浪漫氣息。比鄰而居的雷米和梅蘭妮，經常搭同一班車通勤，去一樣的雜貨店和藥房，常常一前一後各自孤單漫步，甚至養到同一隻小貓咪，他們卻一直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直到電影最後倒數幾分鐘，他們才真的走進對方的世界。和我們所熟知的「向左走向右走」不同，不是因為什麼習慣或巧合，雷米和梅蘭妮更像是各自被困在一個寂寞的繭中，縱使有與外界互動也難有交流。

這又是一部談到心理治療的電影，非常難得的讓我覺得這些場景都很合理。梅蘭妮前往的像是私人執業的治療所，空間溫暖柔和，治療師親切而節奏快；雷米則是被轉介到像是公立醫院的單位，環境簡單到有點寒酸，治療師冷靜自制又嚴謹。相對於一大堆對心理治療誇張描寫的影視作品，這部電影中的治療師對和個案之間的界線掌握很得我心，甚至治療師們私下聚會的場景都讓我滿意——我們的確會進行一般人的聊天，也會相互抱怨自己的生活，只是偶爾參雜一些包括專有名詞的用語而已。我曾經以為自己的工作平實搬上銀幕會有些無聊，然而這部悠悠淡淡的法式小品，卻意外讓人覺得很有意思。

這部電影也滿足我對於個案離開治療室之後的想像。通常我和個案在治療之外並不會有直接聯繫，我其實好奇他們離開後怎麼想怎麼做，但在他們下次回來親口告訴我之前，我並沒有管道可以得知。於是當我看見雷米走出治療室時一頭霧水，或是梅蘭妮在回家路上的若有所思，感覺到自己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時，又好感謝這部電影讓我知道原來他們是有這一面的呢。我也很喜歡雷米和梅蘭妮在心理治療中獲得的啟發，原來那些長久未癒的心傷都有原因，原來我們可以既脆弱又有力量，原來我們不會因為回顧時很痛就被摧毀，原來就算我們曾經遍體鱗傷還是可以去愛去笑又有希望。

圖：海樂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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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故事

初相見時，妮可已是電視圈中小有名氣的女演員，和才氣逼人的紐約劇團導演查理一見鍾情。她毅然為他放棄自己在洛杉磯的星途，告別溫暖又廣大的故鄉，搬到擁擠冷硬的紐約，成為他劇團的女主角和他的妻。人人稱羨的婚姻，郎才女貌又感情親暱，除了共同合作的劇團嶄露頭角，寶貝兒子亨利更是他們的愛情結晶。怎能想到童話故事一般的愛情也會有終點？幾年下來，妮可多次提到想搬回洛杉磯的提議總被丈夫忽視，她屢次表達希望導戲的意願也總是被略過，為劇團提出的點子即使被採納，也不會聽到查理公開感謝自己，雖然她在舞台上的表現仍然精彩奪目，然而逐漸渺小的自我，讓她覺得和晉身知名導演的丈夫距離越來越遠，最後兩人達成好聚好散的共識。妮可接到好萊塢電視劇的邀約，帶兒子返回娘家居住，卻沒有像查理以為的會在戲拍完後回紐約才辦離婚，而是直接在洛杉磯委託律師打起監護權官司。突如其來的法律程序，殺得查理措手不及，他彷彿到此時才豁然明白自己沒有原本以為的那麼了解妻子，卻又還是那麼困惑，原本相愛的兩人究竟又是如何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才子導演諾亞波拜克的最新力作，劇名雖然叫做《婚姻故事》，但卻是一個以離婚為主題的故事。甫在串流平台推出就引起廣泛討論，各界好評不斷，更強勢入圍金球獎6項大獎，也被預期是本屆奧斯卡金像獎的大熱門。劇本走向和角色設定使然，史嘉蕾喬韓森演出俏麗明媚又楚楚可憐的妮可極為搶眼，可以想見會為男主角帶來極大的壓力，沒想到亞當崔佛和她的對手戲都沒有被吃掉，展現同樣強大的氣場，詮釋查理的沉靜壓抑和抓狂失控都精采絕倫，演技可謂爐火純青，被視為接下來奧斯卡影帝的大黑馬。

除了演員表現實在精彩之外，這部電影能夠引起各界共鳴的原因，來自於它如此貼近我們的生活，樸實而精準地呈現一段愛情走向別離的每個細節：讓我們想起熱戀的美好，也想起熱情的慢慢轉冷，想起那些在愛情中經歷的撕心裂肺。其實就是我在諮商室中常聽見的那些關於分手離異的故事，不同的主角，不同的劇情，卻都是一樣的傷心。關係破裂總是讓人很受傷，個案在我面前抱怨哀嘆詛咒對方，這是多麼理所當然，如果不是被世界上最邪惡的愛情騙子給辜負了，怎麼有辦法讓我們傷痛至斯？然而那很可能不是真的，一段關係的開端不論是出於衝動或是經過審慎評估，人們一旦決定了相守，那個當下一定是期盼這段關係能夠天長地久。畢竟，沒有人是為了離婚而結婚，也沒有人是為了分手而在一起的。我們都希望能和對方開花結果，只是遺憾那並沒有發生。

親密關係除了提供情感上的滿足和支持，還有個重要功能非常容易被戀人忽略——那就是讓每個在關係中的人，都能更瞭解自己。看見自己是相當困難的，我們比較容易看到對方的特質和行為，我們為了和對方起衝突而挫折沮喪，也看著吸引自己的對方而心滿意足，卻很難想到這些情緒反應實際上反映了自己的地雷和渴望。戀人們很可能都像妮可，熱戀矇蔽雙眼而沒有看出對方實際上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也或許都像查理，把對方的退讓成全都誤以為是心甘情願，從這個角度看來失戀更像是幻想的破滅，而不完全都是受騙被辜負。如果失戀時能回頭看看自己，專注觀察自己是如何和對方互動的，我們就有可能看見自己的盲點，進而對這段關係有更深入的體察。人生難免有幾次心碎的戀愛，然而這些看似不完美的關係並非全無意義，如果那真的讓我們更看清自己，我們就可以從每段關係當中更知道自己。

圖：Netflix

茱蒂

茱蒂在掙扎。曾經演出天真可愛的桃樂絲，憑著甜美的笑容和歌聲聞名全美的茱蒂嘉蘭，在將近30年後卻陷入財務拮据的窘境，因為情緒問題而無法穩定演出的她在圈內早已聲名狼藉。雖然帶著兩個孩子登台表演維生，但收入已經大不如前，債務和棲身飯店的開銷壓得茱蒂喘不過氣，只好夜半投奔前夫席德。為了不失去孩子們的扶養權，茱蒂答應跨海至倫敦進行為期五週的表演行程，以證明自己尚有經濟能力養育小孩。然而身陷情緒風暴的她，大量使用藥物和酒精也無法壓制登台前的嚴重恐慌，長期的無法入睡也讓她身心耗弱，經常導致延遲演出而讓觀眾不滿，甚至演唱之中還會有人丟擲瓶子上台！第五任丈夫米奇是她的心中支柱，但無法時時刻刻甜蜜的親密關係又再次讓她神經緊張，茱蒂害怕這段婚姻又跟過去的一樣岌岌可危，更糟的是她的事業如同她日漸蒼涼的嗓音一般，勢不可擋地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為紀念茱蒂嘉蘭逝世50週年暨《綠野仙蹤》上映80週年，描寫她生命最後一年的電影《茱蒂》在近日推出。雖然茱蒂的大女兒麗莎明尼利公開表示並不認可這部電影，然而金球獎影后芮妮齊薇格以精湛演技，詮釋一代天后隕落前的撕心裂肺的低潮人生，還是讓這部題材煽情狗血的傳記電影，在上映後獲得一致好評。兩人並不神似，芮妮卻仔細揣摩了茱蒂的表情和唱腔，不但精緻復刻她的神韻，也親自演唱電影中的每一首歌曲，豐沛的情感傳達，讓人感受到茱蒂內心的不堪和悲哀，還有她佯裝堅強底下的脆弱和天真，那失重墜落的人生歷歷在目。曾經一度銷聲匿跡的芮妮又再次踏上表演巔峰，已經憑藉此部電影榮獲多項影展最佳女主角殊榮肯定，更是2020奧斯卡影后的熱門人選。

這部電影不似一般的傳記作品對人物進行從小到大的詳實描寫，而是聚焦在茱蒂嘉蘭香消玉殞之前的最後時光，這讓芮妮齊薇格的表演變成唯一的重心，突顯了整部電影的優點，確實是神來之筆。然而遺憾的是，這個安排也讓人無從理解茱蒂何以從甜美的鄰家女孩，變成行事乖張、難以合作的惡劣女子。茱蒂的演藝生涯始於2歲半，她隨著姊姊們開始在父親經營的戲院登台表演。成年後的茱蒂曾描述自己的母親根本就是現實世界的「西方女巫」，她10歲就開始被餵藥，得以擁有長時間表演的精力以及必要的睡眠。茱蒂在13歲被米高梅影業發掘，逐漸走上炙熱的星途，不為人知的是她的生活被更多藥物控制。為了讓她體態更為纖瘦，米高梅不但只准她以黑咖啡和雞湯果腹，一天抽80支香煙，更提供中樞神經興奮劑以壓制她的食慾，同時讓她精神亢奮能連續工作，這也導致她就算再疲累也無法入睡，此時米高梅再讓她吃安眠藥來短暫休息。長年營養不良、睡眠不足、工作過度，茱蒂還要忍受公司高層路易斯梅爾的性騷擾，在看似風光明媚的17歲，她的情緒和健康都非常糟糕，還有嚴重的藥物成癮。然而已經沒有回頭路，若不乖乖聽話，電影公司可以在一夕之間讓她喪失所有的一切，金錢名氣都將化為烏有，更重要的是觀眾們的萬千寵愛也都會失去，於是茱蒂在還不知道自己犧牲了什麼之前，就已經把她的所有都給犧牲了。

茱蒂的感情路並不順遂，一次又一次的婚姻破裂，讓她越發相信男人們只是想從自己身上弄錢，每當價值被榨乾就是自己將被拋棄之時。這個模式讓她變得異常敏感，只要濃情稍微冷淡，她就以為自己會被拋下，伴侶如果想要溝通她的工作態度，她也馬上感覺到被數落貶低，這些都讓她的婚姻關係更加艱辛。47歲就因藥物過量致死的茱蒂，也許從沒有機會理解自己在感情中的樣子，她並不曉得自己流離薄涼的童年，在缺乏關愛的家庭和極盡苛刻的工作環境中，都讓她無法形成穩定安然的情感依附，長期的不安全感讓她對愛和接納的感受相當殘缺，即便不是遇到渣男，也還是很難擁有穩定的親密關係。茱蒂的故事實在讓人悲傷，家庭、工作、婚姻的挫折讓她對愛的渴求無止無盡，觀眾的熱情最終也因為她無法穩定演出而遠離，她卻始終沒有理解到修補脆弱的依附可以先從自己做起——要好好愛自己。

圖：采昌